一晃70多年了，但我记忆犹新。

我家老宅叫黄家大院，出了大院往西走，过一条很窄的马路就是太平街，太平街路南有一个很大的门脸，是私塾：一进门是教室，中间是窄窄的仅能容一人通过的走道，两边是课桌、板凳，一条板凳挤着两三个小朋友。

我是1946年上的小学。上小学之前父亲曾把我送到这里念了几个月的私塾。那时已经不学四书五经了，教科书是白话文，我还记得第一课是“天亮了，姊姊妹妹快起来……”也上毛笔课，描红模子。一上毛笔课就热闹了，手上、胳膊上、脸上，都留下上毛笔课的标记。

按说早年间上过私塾的都能写一笔好毛笔字，我父亲就是这样，他在老家念过四年私塾，毛笔字写得相当好，17岁到大栅栏一个草帽店学徒，没过多久老板就让他当上了账房先生。我不行，没继承父亲的传统，毛笔字一直没练好。

私塾的课堂上，靠里供着一个孔子牌位，旁边立着一个十分光滑的一尺来长的木棍。去厕所叫“出恭”，先给孔子牌位鞠个躬，然后拿着小木棍去厕所。厕所在后面一个很小的小院里，方便完了回来再给孔子牌位鞠个躬，把小木棍放回原处。有的小朋友等不及这个小木棍“回归原位”便在裤子里解决了“内急”。我自己也有这样的亲身经历，那是冬天，棉裤都尿湿了。

私塾先生姓从，50多岁的样子，高个子，就住在我家房后的清真北大寺胡同，经常看到他从我们大院门前路过，很严肃。有一次背课文，我疙疙瘩瘩背不太顺溜，他让我伸出一只手来，攥牢我的四个手指头，然后用“戒尺”狠劲在上面敲打了几下。和我“共患难”的还有另外两三个小朋友，年代久远，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。